正慈法师忆恩师常乐老和尚点滴往事:至今依然影响着我的人生

作者:凤凰网佛教 来源:凤凰网佛教 编辑:

在这个清冷的冬夜,默默地回想着,至今都在影响着我人生走向的,我的出家恩师常乐老和尚。

常乐老和尚

在师父身边的平平静静的生活

1983年的时候,我出家于黄石东方山弘化禅寺。当时我还不到13岁,老人家欣然慈悲地收留了我。当时的庙上,除了我和老师父,还有一位出家僧人正勤法师,也就是我的大师兄。另外有大寮(也就是食堂)的一个做饭的老师太,这就是那个时候的弘化禅寺的全部常住僧尼。

弘化禅寺,在当地人们都管他叫大庙,因为山上的周边,散布着十几座小庙,犹如众星拱月一般。当年的大庙,我住的这一边叫西房,也叫崇福宫。东头的叫东房,也叫大酉宫。紧邻东头的是中房,叫隆兴宫。那个年代,西房和东房的师父们,基本上都是不来往走动的。上山来的香客,也是各进各的门,各找各的师父去,三个房头都有自己的斋堂。大家应该已经知道了一个大概,当时庙里的一些端倪,情况就是这样。可以想见得出,这就是我当年出家所看到的弘化禅寺的僧团情形。

寺庙说不上很大,也说不上有什么规模,但是里面之间相处的关系并不简单,应该还是很复杂的。不过当时对我而言,对于寺庙的这些问题,在我这个小和尚的心里头和眼中,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和影响。我的日常生活,除了学习,背诵课诵和敲打唱念的早晚课之外,有事就到祖师殿、祖师的多宝塔后面的一个小签房去帮忙发发签文。老师父安排我住在方丈室里头,倒也清闲,没有什么太多的杂事,我也做不了太多的事情,因为当时什么也不懂,当然主要还是能力不行。

还清楚地记得,早上的早课,基本是在三点左右就起来了。早课老和尚一手敲木鱼,一手敲大磬;还要兼敲铃鼓,单手敲引磬。敲打唱念就是他一个人来完成的,我们是站在两边。每天早课是12遍大悲咒,十小咒。有时站在墙根边就睡着了。

当时上殿的地方叫三圣殿,“西方三圣”这块匾是老师父题的,在油灯昏暗的一个香烟缭绕的小殿堂里。那个时候没有电,也没有电灯,也没有电话。只有点蜡烛和焚香,菜油的油灯。殿堂里面是有长明灯的,不熄的,有灯芯、灯盏。白天主要是靠屋顶上的亮瓦来照明,但也是很昏暗的。小小的殿堂,被香烟熏的很老旧,用现在一句时髦的话就是很有包浆,很有味道的那种老旧的建筑物,但是现今早已见不到了。

因为是20世纪80年代初,年迈的老师父楞严咒也忘记了,所以早课就是大悲咒十小咒,后面都是照着传统的课颂一样的了。老师父的木鱼铃鼓、引磬大磬都非常地娴熟。晚课就是弥陀经,八十八佛,也就是大忏悔文、蒙山等,那都是完整的。

老师父带着我们,师徒三人就是这样平平淡淡、平平静静,伴随着青灯古佛、经书黄卷,过着这样的佛门生活,倒也清静,安宁。

我们住的是那种传统的楼上楼下的老木屋,走起来都嘎吱嘎吱地响。我是住在师父的前面,师父住在我的后头,他有什么动静我都是听得见的,我都是知道的。我有什么动静,他也是听得见的,也是知道的。

如今在思想上重回穿越到那个年代,想想那是一个多么纯真的岁月,那是一个个多么单纯的日子。当然也是一个在物质生活上极度匮乏的简单的时代背景。如今简直无法想象,那个时候的我们,是如此的平凡简单、清纯无邪。

现在回过头来想想,老一辈当中,那个年头的那一代人,早些年里,与他们共同生活相处的那些经历,艰辛也好,困苦也好,都是压不垮、打不垮一个人的,往往至暗的时刻,不是人生最绝望的。因为对于有追求,有着梦想的人而言,这些都是可以挺得过来,饱受得了煎熬的。因为好好活着,比什么都重要,人们都会始终坚信,黑夜过去了,就是黎明前的曙光到了。对于大家来说,当时人们的日常日子,过得都很简单,不会想得太多,也没有现在这么多的比较。清贫和平淡的日子,就是这样一天一天地过来的,不像今天这样的丰富,人为地搞得这样的复杂,还有点像当初所唱的“我们的生活,在希望的田野上”。倒也没有,像是现在所想象的那样的苦楚,有这么多的不幸,要去诉说的东西。

我想要回来感恩老和尚

我和我师父之间,是两代人的故事。因为我当时才十几岁的一个小娃子,他那时候是六七十岁了,是关于两代人的故事。那个年代,那样一种社会生态、社会背景下,造就了这样一种师徒关系。我们那个时代,是个一穷二白的时代,大家对于生存,对于生活、生计都是天大的一个事儿。我当年来到寺庙与佛结缘,都跟社会,跟家庭,跟大的社会背景还是有关系的,有很大的关系。

我从学校等于是辍学吧,在这样的一种条件下与佛结缘。我对书本,对读书还是有一种敏感性,还是有这方面的一种懵懵懵懂的想法。正好老师父是从佛学院毕业的,在佛学院受过良好的教育,当时来说,那是受过最好的教育,在那个年代成长起来的受过系统佛学教育的年轻法师。正好我这个小和尚也有想学习读书的意愿。

老师父在我考上中国佛学院读书去北京之后,从1990年他一直辗转于黄石的几个小庙。因为山上当时的这个环境,老人家已经很难适应了,山上比较复杂。

每次我放假回来都是陪伴着他,在南岳庙,在极乐寺,还有五龙禅林,那很破旧的一个寺庙。每次寒假暑假,那九年都是这样的,寒假暑假我都会回来陪着老和尚度过假期。从来没有哪个假期是没有回来的,都是在陪伴着老和尚。

1990年我回来的第一个假期,我回到山上,山上师父们告诉我,说老和尚已经离开弘化禅寺了,我要下山来找老和尚。唉,他的晚年过得不是很好的,所以说我的回来应该对他也是一个极大的安抚和安慰吧。

我跟师父之间建立的,是一种有代沟的,两代人的师徒的关系。也是一种师徒与父子的情感关系。后来我回到了湖北,回到了东方山,应该是出于师徒之间的这份情感,还有我们师父的弟子,这些信众,感觉到他们对我的一种爱护。忘不了当年种种的爱护,所以回到了东方山。

我的确也是被老和尚所教育所感动,这是一方面,那个时候很年轻,有初生牛犊的这样一个单纯的心理,总是想着要回来感恩老和尚,要给他做点什么,很简单很单纯的想法。再就是我要回报黄石的信众居士对我,对老师父的护持和发心。总感觉到要回报一点什么,给他们有所回报,但是我也能力有限,我想先回来吧,好像就这么个单纯的想法。

再还有一个重要的人物,在我心里跟我师父受到同样的尊重,苏逸夫老居士,他对我的影响太大了。我回来应该跟他也是分不开的。还有一个谢俊春我叫谢爹的老居士,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冶钢厂的老人。还有一个卢居士,一个老太太。把我当作她的孩子一样。每次回来总是在他们这些地方住上个几天,他们总是给我弄好吃的,招呼着我,有这些因缘,所以总觉得黄石这个地方我要回来。年轻,也没什么能力,没什么本领,但就是这么一个单纯的想法,我要回来,看能够为他们做点什么,总觉得年轻人还是应该做点什么吧,再回来看能不能做点什么。

敢于回来,还受到了圣辉大和尚的影响,他也是从地方到了北京,从北京中国佛学院中国佛教协会又回到湖南。年轻时我受到他的影响蛮大,我说是驴是马,拉出来遛遛呗,看自己行不行,不行就不行呗。看能不能从基层做起,也代表我们年轻的一代有没有这个能力,我们能不能为佛教做点什么。就这样莽莽撞撞地就跑回来了,一念之差,我跑回来,这一晃转身几十年,又像做了一场梦一样的过去了。

刚开始我回来老师父是很担心的,因为怕我做不好。我回来,他也不知道我这行还是不行,内心也是希望我做的很好,但是他也不知道我能不能做的好,心里总是担着不踏实。毕竟我离开了他这么多年,一直在学习,又年轻,他知道这边环境也很复杂,也不容易,怕我一个年轻人要是没搞好,吃亏了,还不知道怎么办,他也就是担心吧。我这没做好,把老人家的老脸也给丢了呀。那我也是只能做成功了,真的只能做好,不然的话,老人家几十年在这里让他就不好做人了。

如今真的好怀念那个在东方山和老师父相处,回到东方山的情景和那个年代,那个岁月的种种事情。蛮怀念,也还是蛮感慨,也很惭愧,感慨的是时间这么快,我要做的事儿还没有做好,没有做到位;惭愧的是自己的能力、智慧太有限啊,到现在还在忙忙碌碌,还不能很好地修修自己,好好读书,好好修行。

哎呀,真的惭愧不已啊,自己做人也没有做好,有些人有些事儿,感觉到自己做得还真的很欠缺,非常的不周全。可能也得罪了不少的人,感觉到心里头还是五味杂陈,但是我是真心的。我觉得这个真心待人的心思,几十年下来没有改变,也不会改变,也改变不了,我就是我,可能这就是我,这个笨笨的人,一个笨笨的我。所以也想借写这篇文章的时候能得到大家的理解,也让我的内心,得到一种释怀吧。当然也没有什么,人生就是这样,每个人走过来,是的,这就是人生嘛,人生也就是这么走过来的,你要好好做人,好好修行,好好念佛。

老和尚示寂之后对我的一次现身说法

步入晚景的师父,常住于偏安一隅的极乐寺中。老人案头之上,我常见到的一部《楞严经》,基本上都是在伴随着他的晚年,还有一个放大镜,这也是我印象最深的,老人家在极乐寺里的场景。他坐在一张有靠背的藤椅之上,一个人专注地读着一本经。说是书桌,其实就是普通的一张四方桌,在以前的乡下,农村可以常见到的,其实就是吃饭的桌子样子。

一个清瘦,面带清高的老和尚,写字时喜欢用传统的毛笔,使用的是当时的一种叫做黄表纸的简陋纸张,墨水都是常见的一得阁的墨汁。不见有来客、来访的时候,我基本见到的老人家,就是这样的,在这样的一个环境里,保持的样子。

过去了的事情,现在我在想,当初为什么没有去讨教老人家,《楞严经》上相关的教理教义,当面错过,这样难得的机会,实在是不应该。人生往往就是这样,不能很好地把握珍惜当下的因缘时机,错过了,如今才想起来,可是已经失去了最好的机会了。

后来有一天,我到极乐寺去看望谢爹。老师父走之后,我从东方山弘化禅寺,有时候会到极乐寺去看看这位老人。八九十岁的老人,这位老居士、老菩萨,这些年,对我,对我的师父,我们这两代人,他是照顾有加,所以他就是我家里的老人一样的。

现在想想我做的是不够好的,对谢爹我是有愧的。真的很惭愧,有好多事情我也不好说太多,但是的确,我也是想给谢爹写篇文章的,还没有动笔。

他在聊天的当中,他跟我说做了个梦。后来我就说最近我也做了一个梦,梦见师父了。师父在梦里头告诉我说,他有一颗牙齿在极乐寺,就是他的卧室的座钟里头。

我们两个人就把他那个座钟打开,那种上发条的机械的座钟,圆形的在当年很普及的那种座钟,到了半个小时一个小时它会打,它会报时的。这座钟现在还在极乐寺。

打开之后,果然看到一个老式的火柴盒子,红色的火柴盒子,那里存放着老和尚的一颗牙齿,我们感觉到很惊奇,也很惊讶。原来梦里头的事儿也不仅仅是空的啊,在梦里也是有。所以说没想到啊,还真有。这个牙齿就好好地放在了火柴盒的座钟里头,保存得蛮好。

我感觉到不可思议,我也感恩老和尚。

若干年过去了。极乐寺也有人事的更替。现在指月法师接管了极乐寺,建设管理得很好了,已经旧貌换新颜了,在老和尚的基础上。因为老和尚走之后,极乐寺也就成了危房了。

后来我也问过指月法师,他说保存得蛮好,老和尚的舍利也建了个小的纪念堂。指月法师去当家之后,把他生前的遗物找出来做了一个小小的陈列,也是作为老人的纪念堂了。我也给老和尚雕了一尊坐像,木质的雕像,供奉在极乐寺。所以也感谢指月法师,那个牙齿没有丢,供奉得很好。指月法师也是招呼老和尚从居士到出家好多年的一个师父,对老和尚非常了解的一个人,因为在目前,了解老和尚的除了我就是他吧,还有莲因法师几个人是比较亲近的。

我们说人生如梦,有时人生不是梦,所以人生是有理想,有追求,它是能够梦想成真的,所以有句成语叫梦想成真。

这就是老和尚示寂之后,对我的一次现身说法。我感受到人生的真实和佛法的真实。

一切真真实实的人生,一切都要好好地做,好好地过,好好地活着。

说到师父的那尊木雕的坐像,我还想讲一讲两个人的故事。一位是摄影的老先生,看到老和尚的雕像之后,他说这尊像太像了,他看到之后,感动得他眼泪就是稀里哗啦呀。还有一位是他以前的一个老领导,管宗教的老领导,有一次也是看到老和尚这尊雕像之后。也是感慨不已,百感交集,老泪纵横。

我们老和尚虽然很耿直,但是他还是蛮有人格魅力的,好多信众都被他应该说是呵斥过吧?但是这些老信众,这些老居士对老师父的情感,那真的是我们都是看在眼里,记在心里头。不会说因为老师父批评了,他们就不会再来了。这也是师父的人格德行的一种魅力吧。

用我们的话说,老师父就是个直性子的人,不会藏着掖着,有什么他就会说什么的这样一个比较简单的老和尚。

我想像师父一样做个简单的人

想写这篇文章有好些年了,但是始终啊,没有完成这件事儿。

今天又想到这件事儿,也促使我想到了自己。为什么这么说嘞?我想我是一个简单的人,也想把自己出家生活过得很简单的一个平常的出家人。

没有想到这几十年来,一念之差回到东方山弘化禅寺,说是为了报师父的恩情,回报大家,回报这一方的居士信众,没想到这一晃,我这几十年也过去了。

做一个极其简单的人,我突然在想这一句话,想着想着,我又想起了我的师父。想起跟师父相处期间的日子受他的影响。做一个简单的人应该是从他身上获得的。这也不得不说是人的传承的关系,一代一代,道场之间,师徒之间。我想社会上人与人之间,关系是不是也是这样?

为什么我几十年过去了,还在想做一个简单的人呢?这应该归根结底还是受到老师父,就是我的师父的影响吧。在他的身上,我感觉他是一个近乎简单,做好自己、忧国忧教的一代老和尚。

他在1979年十一届三中全会之后,回到大庙就是弘化禅寺,几十年坚守在这个寺庙当中。只有一次说是到北京开会,我陪过他一次,在友谊宾馆。很少见有出省的一个老和尚。

现在的印象当中,还有一年他去五祖寺传戒的外出记录,在我脑海里面。

就因为这一次,我才敢于去敲法器,上课敲打八十八佛。因为他在的时候都是不让我们去摸殿堂的法器的,只能用手拍拍桌子,这样练习法器,学习唱念。等他回来的时候,竟然我们可以上去敲了,而且敲得蛮好。我还记得当时敲八十八佛仅仅只敲漏掉了半板的事,因为当时太紧张了。印象太深刻了,至今仍然清晰地记得,紧张得不行了。这种敬畏,对师徒之间他灌输佛教的思想,这种规矩,老的规矩老的传统,对我们影响太大了。

所以这几十年一路走过来,我经常会提醒自己,也会反省自己,做一个简单的人。因为我不是一个复杂的人,我经常提醒自己,复杂的事我也做不了,我也想不了。想多了,我脑子里面就是蒙圈了,我就明白了,我不是个精明的人。我做不到八面玲珑,所以老师父也经常说我是笨头笨脑笨手笨脚的一个小和尚。

这大半辈子过去了,老人家也走了,我现在能想得起来的,心里头冒出来就还是这一句话。告诉自己,我是一个简单的人,我还是要做一个简单的人。

没有办法呀,我没修得好的福德,智慧太浅薄了。这样的话,不如我简单点,我过的就更加平静一些,平和一些,自己思想也单纯一些。就是这样经常地提醒自己,还是没能做好。回顾起这些年我的做人、做事的风格,现在想想,其实可能得罪了不少人,好多事情也没有做好。这就是我吧,这就是我的能力,所以有时候真的不能释怀呀,甚至有时心里头也蛮堵得慌啊。

回过头来想想,我告诉自己,我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嘛,不可能做的让大家都满意,不可能尽如人意呀。我只能说尽我的心吧,所以这也教会了我要更加地努力,加倍地努力。学会了坚持,更加地坚持,我要坚守,那就坚守我的初心,就不要轻易去改变我的想法吧。

还好我赶上了这么一个很好的时代,在物质生活也好,在精神世界也好,在学佛的求知,学习经典的佛法上也好。我都遇上了好的善知识,好的环境,好的道场,好的师父。

冒冒失失这一路走过来,几十年也过去了。我现在想着,我还是想做一个像师父这样的,一个就守在自己庙里头,安安静静地,学佛、修行、念佛,这样的一个出家人。

我也感受到了,我也感觉到了,这个社会变了,这个世界也不一样了,但是我的心依然如故。

“人须在事上磨,做功夫,乃有益,遇事便乱,终无长进。”到了这个年纪了,也没有什么好变的了,也没有什么太多的想法,我只想安安心心地学佛念佛,求得早些解脱。我觉得这样也挺好的,我坚持做我自己,尽量做好自己,看好自己的门,管好自己的人。

老和尚依然影响着我的人生

我现在想,信仰这么坚定的这一代的老和尚,对于名和利,名闻利养,确实守得这么好,看得这样淡泊。不去争这种世间的名闻利养。对于世俗社会的种种,也没有一些太多地计较。

在弘化禅寺安于弘化禅寺,在黄石市南岳庙安于南岳庙,最后晚年在极乐寺也安于极乐寺。

中途甚至还有一个我没有去过的地方,他就离开了,最终到了极乐寺。最后弥留之际,我请老和尚回到了他最初出家的弘化禅寺圆寂,安详示寂。了却老和尚最终的心愿,回到山上,回到弘化禅寺,回到他青年时期曾经出家的道场,这个我做到了。

老和尚的这一生,至今依然很强地在影响着我的人生,学佛修行的这种走向的继续。

老和尚是个有个性的人,他非常地耿直,也非常地简单,但是对于信仰也非常地坚定,内心也很清高。但是他从来不会去冒犯别人。更不会为了自己而伤害别人的一切,只会忍让。只会容忍,不会去很激烈地与人争个高低。但也不会是没有争辩,这是肯定有的。所以刚出家的时候,觉得老和尚不是我想象中的那个样子。我觉得对当时的僧团生态来说,他是比较接地气的,有学识的,有追求的,有信仰的这样一个老和尚。像一些不讲道理的刻板,在他身上是没有的。所以给我的印象很深,所以能够一直追随着老和尚,我觉得他就是我的师父,是我一辈子终身的师父,不可能有第二个。

我找了画家李广南老师,他的一个同学是做雕塑的,我们请这位老师给老和尚做了一个头像的铜雕,供奉在东方山弘化禅寺方丈室前门处。后来,我们在慈光精舍又给老和尚做了一尊站像,供奉在清凉上苑前面。为什么要纪念老和尚?因为感知到不容易,传承背后,都是辛劳的付出,才有今天这么好的环境。以前也不懂,经历了才知道。这些历程,有教有学,有参有证,经历了才会明白,不然很难理解。那个年代很纯真,虽然很苦,传统骨子里有人样。老和尚身上有那种硬气、坚定的东西。以前不懂不明白,理解不了,这几年我开始理解了。

黄石的文化名人李声高老师,为老和尚七十大寿写过一首诗,从中可见老和尚的风骨:

年逾古稀今不稀,芒鞋踏破不知疲。

荷锄可采山前药,拄杖能过雨后溪。

四处传经心尚健,三更念佛目无迷。

从来世俗催霜发,无发岂为世俗欺。

古人说得好,“一日为师终身为父”。师之为父,师之为道,师之为弟子们的至亲至尊。尊师重道,在如今的这个社会冲击下,看似有些支离破碎,有些不忍心再说下去。正是因为这样,让我更是怀念,我已逝去的恩师亲人。

道之所在,而吾往矣

“道之所在,虽千万人吾往矣。”(出自《孟子·公孙丑上》,作者孟子)

最近看到古人所说的这一句话。道之所在,而吾往矣。的确,人的有些观念,有些想法,谈不上是思想,的确几十年过去了,还在坚持。有些东西的确不想改变,也不能改变,觉得不管别人理不理解。我想我就是我,我做我的事儿,就足够了。

人与人的理解,的确不是那么简单,也没有那么简单。其实也很简单,每个人就是一个独立的自我吧,相互尊重。再说你能理解多少就理解多少,这就是人生嘛,不求,不要求得什么,也不可能是这样。这就是人,这就是我,这就是人生嘛。

去年的冬天,我写下了“我兮笑万山,剪个雪花头”,一晃今年的冬天,今天的晨早,满屋顶面上覆盖了一层白白的冬雪,所谓“青山本不老,为雪白头”。如今我也是满头的华发,也再不年轻了。我的师父呀!我已渐渐显露老态了!

岁月不饶人,岁月也让我渐渐地明白了,人的老去,人的生命的从生到死,年轻到年老,生老病死的状态,这才是人生该有的样子吧,一切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,而被自己和后人忘掉,这也正如《金刚经》上所说,一切有为法,如梦幻泡影。

休言万事转头空,未转头时皆梦。有时真到了这个时候,有时真有种话到嘴边又咽下呀,不说也罢,欲说还休。写东西现在还成了一个新的兴趣点了,这样也好。

老师父出生于冬季,我的这篇文章也是写于冬天里,今天也是这一年最冷的冬日,就在这样的寒冬里头,我写下了怀念和纪念我的师父老和尚的这篇文章,觉得蛮有意义,蛮有意思。刚才智维法师还在新闻群里说道,明天是老和尚的圆寂日子,我也刚刚转发了李声高老师写的《不是师徒,胜似师徒》的稿子,你说巧不巧,一切都刚刚正好,这不就是佛教所说的因缘吧。

在这个雪花漫天飞舞的寒冬,我的思绪也在怀念着,已经示寂了多年的师父。这样的一种怀念,这样的一种心情,在我刚刚看过了李声高老师写的《不是师徒,胜是师徒》的文章之后,我不仅仅沉浸在李声高老师所写的文章里头,也被他所写的老师父一文,已经感动的眼泪巴沙,泪流满面了。怀念一个人,想着一个人,时间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了,可是依然没有改变我对他的想念。我与李声高老师的年龄,相差几十岁的人,李声高老师与老师父也是年龄上,相差几十岁的人。可是我们同样是在写一个上世纪的老人,彼此的内心都是相同的,对于老人家的一种深深的想念和怀念。

写完之后,怎么有一种如宋代程颢诗里所说的“云淡风轻近午天,傍花随柳过前川。时人不识余心乐,将谓偷闲学少年”的感觉。

千流过前川,百感忆先师。

道之所犹在,撩衣吾往矣。

图片来源:弘化禅寺、慈光精舍、极乐寺、显峰